身為一個熱愛軍武的大男孩,我總是不會錯過任何一部戰爭影片。由Tom Hanks、Steven Spielberg監製,改編自Steven Ambrose同名原著的「Band of Brothers」(台灣翻譯為諾曼地大空降,香港的翻譯則是戰火兄弟連),更是我的最愛(除了The Thin Red Line之外,到目前為止,我心目中還沒有戰爭影片的評價能勝過這兩部作品)。這部作品,真實地描述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當中,美國陸軍101空降師506團E連從成軍、受訓,參加諾曼地、荷蘭、突出部、德國本土等地戰役的歷程。這部長達十集的影集,確實是對那個偉大世代的誠心禮讚。
在Band of Brothers當中,我自己印象最深的,是第九集「Why We Fight」。故事敘述德軍兵敗如山倒,101師長趨進入德國境內之後,大兵們在戰鬥氣氛逐漸鬆弛的情況下,實在不知道應該為何而戰,士氣也逐漸低沉。而在此時,E連的斥候小組在例行巡邏任務當中,發現了他們從未認知、更是難以想像的禁地:一座由德國政府所設置、專門關押政治犯、同性戀者與猶太人的集中營。在解放、救助飽受折磨集中營生還者的過程當中,E連的弟兄也才瞭解,他們奮戰的理由,不是為了國家榮耀或是個人晉升,而是為了自己身旁的兄弟,以及維護人性存在的尊嚴。
當初糊裡糊塗踏進數位典藏,專任助理的日子已經四年。有許多時候,我其實也忍不住在想,我們為什麼要做數位典藏?這個計畫到底有什麼存在的必要與意義?
為了讓學者方便做研究、查資料?
為了讓商人賺錢賺飽飽?
為了消化預算?
為了促進內需?
我想答案應該是以上皆是吧!儘管身處學術圈內、從事數位典藏的人們,恐怕還沒有數位典藏已然成為「產業」的自我體認。別把數位典藏說得那麼不食人間煙火,光是計畫本身直接來說至少也養了千位助理,如果再加上跟著計畫執行而得到商機的業者,例如網頁製作、動畫製作等數位內容產業,電腦、相機、鏡頭、掃描或事務處理器等數位硬體產業,禮贈品製作產業,授權產業、文化創意產業…如果沒看過《世界是平的》,恐怕我也想不出、參不透,我們居然會跟這麼多重的產業鏈息息相關。
不過我們只要仔細解析,應該不難發現未來數位典藏如果想要永續經營下去,從技術層面來說,應該要更大程度地讓數位典藏能夠成為「產業」。不過,光談產值,當然俗氣。讓數位典藏能夠從多種層面能夠為社會欣賞,維繫社會對數位典藏的「需求」,恐怕才是數位典藏能否走下去最重要的一點。
易言之,讓數位典藏成為文化、或是人們生活的一部份,我想更是現在數位典藏計畫在執行時思考的方向。我們常常聽到有所謂的「軟實力」之說,相較於軍事力、經濟力等可以用數字算得出來的「硬實力」,無形的軟實力似乎虛無飄渺。但是,如果一個國家社會的成員比較誠實,那麼其他國家的人們是不是會比較願意跟他打交道、做生意呢?如果一國國民比較有修養、對藝術文化敏銳度高,那麼在設計、創意產業上是不是會有比較好的機會呢?在台灣產業型態逐漸由工業轉為代工,再由代工轉為服務型經濟,希望能夠成為大中華圈與亞洲的創意設計龍頭時,無形的軟實力絕對不能輕忽。而數位典藏當中所蘊含的自然與人文知識,結合數位學習之後,絕對能帶給臺灣社會軟實力向上提升、更上層樓的機會。
數位典藏可說是一項經國大業,透過這種種不同知識領域的典藏與數位化工作,我們能夠重新審視我們所擁有的文化與自然遺產。我們也有機會,可以好好省思我們可以如何經營這些傳承到我們手上的資產。計畫有結束的一天,但是數位化工作完畢之後,我想才正是問題與責任的開始。
做了助理這麼久,最近一年真的也可以算是驛馬星動。加班多、出外多,似乎已經是最近這一年的工作內容。我曾經去過大城市裡的博物館,也曾經造訪車程需要整整一天的原住民部落;跨越太平洋到另一個大陸的推廣行程,也去過了。在這一年當中,我所接觸的人,大概是之前三年工作量接觸人數的總和吧!其中有學識淵博的老教授,有從南方的國度來到臺灣旅遊的母女三人,有從先前從未聽聞過歷史與數位典藏的老婆婆,也有天真無邪卻又帶著點淘氣心、以捉弄可憐助理為樂的小朋友。他們在年齡、語言、文化背景上,可說是天差地別;但是,儘管有社會經濟地位的差距、儘管有年歲與歷練的差距、儘管有著高山、大陸、沙漠、街道與海洋的差距,我仍然可以在他們之間,尋找出一項共同點:當他們在體驗一項項因為數位典藏計畫而伴隨而生的資訊服務與數位內容時,眼中閃爍著的那種開心而滿足的眼神,是超越年齡、膚色、種族、社經地位、宗教信仰的藩籬的。這種因為接觸到新知識、而由心中發出來的喜悅眼神,我想是我一世人也忘不了的經驗。
如果我們可以暫時忘了產值、暫時忘了嚴肅的社會責任、暫時忘了學者們的需求,想要從這0與1之間、找尋到一星點的人性。我想,數位典藏跳脫字面上的意味,我們在進行的事情,或許就和數千數萬年前部落篝火旁侃侃而談講述著故事傳說的長老、千百年前在修院裡默默抄寫下古希臘羅馬前人智慧的基督教修士、或是數百年前埋首於編輯圖書集成、總結文明知識的清代大學士們所做的事情,並無二致。我們希望過去人的累積能夠繼續傳衍下去,我們也希望有更多人能夠欣賞到這些知識,透過這些知識能夠衍生出更多的知識、透過這些知識能夠衍生出更多的幸福與喜悅。
我想,數位典藏最終所代表的,是人類對於人類本身的認識與禮讚的總集成。談論這已然近乎歷史哲學層面的問題,或許有好高騖遠之嫌。畢竟數年之後國家型科技計畫就將曲終人散,單獨的個人與支離破碎的文字,能否讓政府再出資好幾億元新台幣,來成就這項還挺花錢的「不朽之盛事」?恐怕我們對公部門的洗腦還要再多加把勁才行。
不過,即便是從個人層面出發,我想在數位典藏計畫服務期間,很高興能夠得到許許多多新的知識、開拓了新的視野,而更令我自己感到欣慰的是,因為那些我所介紹、展現的知識(不過我對於這些知識的生產,可是一點功勞也沒有),有人會因此而感到開心、高興。這種種無法形諸於文字、產值與報告的事物,或許也就是我初任助理職一時所無法預料、而最後卻為之而戰的理由。或許就是要到了離開的時候,我們才能明瞭到底為何而戰?
也許之前的文字,有著太多的顧盼自憐。或許以下這些影像的組合,能夠讓讀者朋友們了解更多過去我們所做的、讓我們從中得到感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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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心企盼在不久之後的未來,數位典藏可以不只是個計畫,也能夠成為我們每一個人生活當中的美好經驗與事物的泉源!